萧二公子女朋友

秦风白月光,二公子心头好
绿眼睛的都是小天使嘛~
野良神特别好,想安利给全世界QAQ

[雷安] 理想国

搞事雷/卧底安

本来想写BE,但是中途太甜了,所以写了个HE(



理想国

 

雷狮/安迷修

 


你见过野兽的眼睛吗?”


雷狮第一次问他是在两个人初次见面的时候,安迷修心想他这一生如果注定荣耀加身,这一次见面也是无法抹去的污点。就像一滴墨滴进水杯中,颜色散尽也有股苦味。


十年前的凹凸市是无人管辖的自由区,一个鱼龙混杂的贫民窟,还冠有巨大财宝的奇幻传说。拾荒者自诩淘金者,挖出大片金矿的同时带来了赌场,罂粟的种子以及混乱的秩序。混乱适合浑水摸鱼,善与恶混合在一起,在表面鎏金添瓦,滚金大字用来粉饰和平,至少每个赌徒都愿意称这坛污水为理想国。


安迷修那时候十九岁,骑士道精神背的滚瓜烂熟,这东西枷锁一样把他捆在公正善良的碑柱上。要说遇到雷狮是他此生最大的污点,那他十九年来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就是无法避免的命运,他确实应该从象牙塔坠下,然后闭着眼走入理想国前那条冰冷的河中。具体原因是什么他记不清了,可能是有人动手打了女士,还吊着眼角骂他杂种。这个吊眼角他记得清清楚楚,在这件事一个月后,雷狮一边换着弹夹,一边挑着眉吊着眼角,用同样良善的口吻对他说:“条子啊。”


被他揍的是个官二代、红三代,被打的姑娘嘴角还有大片淤血,抹了正红花油,眼角一垂眼泪汇了一汪。“钱都了不了了。”


安迷修安慰姑娘说他原本就没钱,结果适得其反,正好有人推门,安迷修攥攥拳头,心想事已至此不如凶一点。他这个人长的乖巧,故意瞪眼撇嘴倒是有了拳头一样的凶恶,来人见了噗嗤一笑,前因后果都没问,直接给他指定了未来:“去凹凸市吧。”


安迷修连休学手续都没办,带着两件衣服和姑娘送的小马吊坠,坐着嘎吱嘎吱的绿皮火车到了凹凸市,闻着犯罪的恶臭味走入冰冷的河水中。他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把他塞进了凹凸市的地头蛇手中的,总之是他在做好先收保护费的准备下,领头的塞给他一把M1917,让他去截断一封信,搭档就是雷狮。


在那之前,安迷修都没见过雷狮,他们约好了在M记门口见。雷狮拒绝了他一人一束白玫瑰的要求,自己大马金刀地坐在麦当劳叔叔旁的长椅上,对着东张西望的安迷修胸口那biu了一声。


安迷修心平气和:“打晕就行。”

雷狮人畜无害:“打死无错。”


他俩争执不休,安迷修抢在雷狮开枪之前对天鸣笛,从灌木丛后跳出去来了个漂亮的擒拿手把目标按在地上,他坐在那人背起来的手上,开始摸索绝密信件。雷狮不紧不慢地从后面绕出来,吹了个口哨,把子弹噼里啪啦卸了出来,又一个个装回去,等安迷修搜出信来,用良善的口气笑眯眯地说:“条子啊。”


安迷修一口气堵在嗓子里,捏着信,电光火石间做出了凶恶的样子:“你这想分一杯羹……”他话说到这,见雷狮眉心微动,心知自己说对了。可惜他之前十九年被牢牢铐死在文明礼仪上,说不出个恶毒又扎心的词,这句话就和驳壳了的枪一样,气势陡然跌入低谷。


雷狮说:“你把警方的信息告诉我,我帮你搞垮七神使。”安迷修心想,然后顺便埋个火药桶吗?他假装没听见,雷狮转了转轮,对准他:“我会告诉上面你是条子的走狗。”


安迷修坐在那人身上,觉得自己气势都矮了一截,可他比雷狮矮,站起来也得仰视。安迷修清清嗓子,威胁道:“那我就说你是在旁觊觎的鬣狗。”


雷狮被这过家家式的小学生回嘴逗笑了,他说:“那你觉得鬣狗为了表达中心剖了走狗的心这个故事如何。”


安迷修打了个寒战,他把信给了雷狮,雷狮接过了这个服软的信号,安迷修想说要不把这人捆起来?雷狮的枪远比他的嘴快,一枪惊起林间鸟,年轻人走在前面,留下了一个吹灭枪口硝烟的背影。安迷修跟在他身后,握紧了手中的M1917,他们隔着这么近,一子弹下去,冲击力能把他的心脏搅成肉沫,这个年轻的身体的左侧会开出一朵巨大的血花。


雷狮忽然回头,水晶样的紫色眼睛中映出他刻板的模样:“你见过野兽的眼睛吗?”


“收起你的杀意。”


雷狮对组队有股偏执的热爱,他嘲笑安迷修的理念是消失了的骑士道,说安迷修是愚蠢的堂吉诃德,又称赞自己是伟大的海盗,凹凸市所临的海将是他的征途,安迷修往往会选择揍他一拳。在三番两次两个人浑身带彩,挂着我有错的羞耻牌牵着手站在食堂门口仅供观赏后,雷狮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。


“你代号骑士,我代号海盗,行动代号弑神行动。”


安迷修讥讽道:“没有船的海盗。”

雷狮回敬说:“没有马的骑士。”

还有即将跌落神坛的伪神。


雷狮第二次这么问他,是在安迷修勉为其难接受了弑神行动这种中二设定之后。他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人,在合作伙伴这种脆弱纽带下勉强维持的关系原本就羸弱不堪,安迷修曾经想过他们需要也没不可能有更加亲密的关系。在这一切还灰暗的时候,这句话如奔雷从九天而落,把这个单薄的关系击的几近粉碎。


当初警方计划里不止七神使,还有一些零星的小组织,安迷修做梦都没想到,他能在作为七神使组织下TOP5的时候,看到自己的行动计划里出现了熟悉的名字。雷狮买来了一斤羊肉串,蹲在正对空调口的床上,安迷修正在对信息,抬头看他一眼又看了眼床上的孜然辣椒,极为自然地踹了一脚。雷狮长腿一跨,坐到他身边,顺便看了一眼档案,拉长声音:“开心吗?”


“制毒,贩毒,强奸,杀人……对了,安迷修,你知道他曾经把一个孕妇的肚子剖开吗?”雷狮舔舔嘴唇,他看到了安迷修手背上凸起的青筋,心中反而畅快了许多,暴怒是无法避免的情绪,这是浇不灭的三味真火,应该在九州大地间肆意奔腾,在理智的雨中爆裂烧尽天下。然而安迷修的胸膛在剧烈起伏,很快用那双祖母绿的眼睛看着他,冷声说:“法律会制裁他。”


雷狮了然:“条子也在布控?”


安迷修没有说话。


雷狮恶狠狠地咬掉最后一块瘦肉,好像咬断的恶犬的喉咙一样,窗外霓虹灯照进来,安迷修恍惚以为他嘴角一抹灯光是滚热的鲜血。雷狮说:“让他们滚吧,也别说七神使要留他一条狗命,我会宰了他的,谁让本大爷最恶心剖开女人肚子的……”


他话没说完,安迷修推开了他,在厕所干呕了半天。


那个组织里有他们的线人,他们刚好挑了个防守最为薄弱的时间,手下从四处悄无声息地涌入,放倒了守卫,安迷修和雷狮则趁机冲进首领所在的地方。那是个二层小楼,形式普通,门口摆着两座石狮子,门上还贴着门神,院子中摆着乱七八糟的石像,看起来十分奇怪。雷狮确认了弹夹数,对安迷修咬耳朵说:“原来这种人夜路走多了也会怕遇到鬼。”


安迷修没理,递给雷狮一个瓦斯催泪弹,雷狮咬开后向后一扔,顿时烟雾四起,安迷修猝不及防,被呛的眼泪直流。他睁不开眼,捂着嘴话也说不出,下意识想去拽雷狮,结果拽了个空。雷狮没给他指责的机会,近距离爆炸的冲击力,整个把安迷修掀飞出去,安迷修摔在地上,呛了一嘴土,肺里都充满了硝烟的味道,脑中唯一的想法是这混蛋恶党居然扔了手榴弹。等他从嗡鸣和泪眼汪汪中摆脱出来,面前已经是一座废墟了,雷狮坐在最高处,鲜血糊了一脸,他踩在脚下的是那个首领。其实他不踩也没有关系,那个人被钢筋贯穿,嘴角全是血沫,只有进的气了。雷狮从短靴中拔出一柄匕首抵在那个人的咽喉上,他眼睛发红,一身血和了泥,活脱脱是地狱走出的修罗,说出的话却带了几分天真可爱的味道:“你想想啊,怎么会变成这样?我来提醒你一下吧,比如那个……”


那人发出了将死的嘶嘶声,雷狮刚要说什么,余光瞥见了安迷修的眼睛。他太熟悉那种眼神了,那种充满毁坏欲的眼神,虽然是一闪而过,他还是看到了。野兽和野兽本性相同,他透过翡翠绿的眼睛看到了被关在牢笼里嘶吼的野兽。他抬头对安迷修笑了笑,在阳光下他的眼神悲悯而温柔,下一秒又被血色撕裂,粉碎在黑色旋涡中。


雷狮说:“被你剖开肚子的女人,不记得了吗?你在L市的时候,有个怀孕的女人不小心撞到了你,你就剖开了她的肚子?怎么能不记得呢,你可是为此必须逃到凹凸市啊。”


雷狮抬头看着安迷修,他看着安迷修额头上暴起的青筋以及颤抖的瘦削腰板,对他做了个无意义的口型,他手下用力,那人凸起的眼球永远凸起了,这个浸满鲜血的脑袋滚到了安迷修脚下。安迷修嘴唇咬的发白,直勾勾地盯着雷狮。


“就在他尸体上写仅供瞻仰如何?”雷狮饶有兴趣地拿着匕首在那人胸膛上比划着,颇为惋惜地说:“这根钢筋太碍事了。”安迷修只觉得恶心,图片上捂住肚子的女人,这片废墟还有脚边沾满血的头颅在他脑海里翻滚,他有些抑制不住地想要赞同雷狮,过去十九年的训话却在青天白日下鸣响,这是他的紧箍咒,是他的封印术,是他永远无法打破的禁锢。


安迷修后退一步,肯定地对雷狮说:“应该交由法律。”


你见过野兽的眼睛吗?”雷狮问他:“你刚才的眼神,明明是想敲烂他的脑袋。”

承认吧,安迷修,我们是同类。


他从来都没有同伴,从小就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,大学的时候也是早出晚归,像是固执的可怜的独行者。安迷修习惯了铸好一个人的城墙,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隔离开,透过墙缝看路人往来嬉笑成双成对。雷狮强行打破了他的城墙,把烈日带入黑暗的城堡,还要妄图拆掉他十九年来背负的碑柱。安迷修从黑暗中醒来,他梦里是翻滚的地狱业火,三头狗从火焰中越出,火焰吞噬了跨海大桥。而恶犬还在咆哮,尾巴上的尖刺打碎了贴着符纸的牢笼。他觉得自己要被雷狮洗脑了,那句话一直在脑海中回荡,他甚至有点相信雷狮说的,你要是真如表面那样光明伟岸又何必气恼我的诽谤。


雷狮说这句话时,还带着浓重的歉意和隐藏在其中的讥讽,这个人本来就是找到软肋一击致命的机会主义者。


安迷修大汗淋漓,他对着透过的月光照亮的小马诵念儿时的准则。雷狮睡眠很浅,要是平常恐怕早就翻身起来嘲笑他了,可是雷狮没有,安迷修这才意识到,他昨天回来就睡了,没有发现雷狮根本没回来。他这才想起来,雷狮太过于肆意妄为了,就算是寄人篱下都要胡作非为。七神使之前让他们去做什么,都不会特意叮嘱不要杀人,唯独昨天那个……安迷修深知自己应该把这件事告诉警方,这期间必然有微妙的联系。


所以雷狮呢?

雷狮的目的呢。


安迷修想到这有点坐不住了,他翻身下去想找雷狮,刚走出房间,听到了值夜班的人在一起窃窃私语。


“雷狮你知道吧,就是和安迷修搭档的那个……”

“他啊,这么狂,估计这次活不下去了吧。”

“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。”


那人说话声音又压低了一些,安迷修贴近墙角屏住呼吸,楼道里只有嘶嘶的风声和老旧灯管的响动。


“那个人来这之前,剖了个孕妇的肚子,那个孕妇是雷狮的姐姐。上面之前觉得他太狂了,可能有二心,现在都说雷狮就是为了报仇。”


安迷修听到这,心骤然提紧,他甚至顾及不了屏气凝神蹑手蹑脚离开,找到一半才意识到,他找到雷狮又该如何?他这夜深陷梦魇雷狮一无所知,雷狮的曾经过往他也不该涉足。安迷修还是找了下去,从宿舍楼开始,到仓库厂房,再到远行处的码头和废弃的公园,直到日浸亮金东方早霞中,才找到雷狮。


凹凸市的郊区有条河,这条河是财富的源头,当初的淘金者就在这洗出了无数的金子。雷狮坐在河边,伤口都没处理,结成血痂糊在脸上,偏生还被日光镀了一层金。镀金的泥胚菩萨,安迷修啐了一口,他从随便搭起的木桥上走过去,河水浸湿了他的鞋,寒意从脚心升起,安迷修打了个哆嗦,三步并两步走到雷狮边上。他忽然间没话可说,干巴巴地嗨了一声,雷狮抬头看他,不悦地拧起眉头,安迷修耸耸肩坐到他旁边。


这条河安静地流淌,上苍创世之初,不知道这片土地会变成荒泽还是高楼耸立,就像不能预测这条河上流是挖空的山脊与遍地荒芜,而下流却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不夜城。


“听说以前在下流都能用水盆捞到碎金。”

安迷修干笑两声:“你小说看多了吧。”


雷狮不置可否:“我有时在想,这条隔开繁华与荒凉的河,是不是也隔开了善良与罪恶。”


他这样深情款款地说着心灵鸡汤让安迷修一阵恶寒,安迷修瑟缩一下,他确实想了一下,摇头道:“这水太凉了。”


雷狮伸手摸了下水,这水冰冷刺骨,冻得掌心发红,他还是不肯收回手,只是肯定地对安迷修说:“会暖和的。”


有时安迷修会想,如果他那天没有出去找雷狮,或者时间回溯,他能在更早的时候认清本心,在树林里一枪崩了雷狮,这一切都不会发生。可惜他被骑士守则困在原地,面对雷狮又太过心软,命数使然,世人逃不过三毒五蕴。


亲口说搞垮七神使的是雷狮,他却在日常相处中忘记了雷狮是个野心家,他所记住的全是雷狮和他晚上溜出去撸串,裹着一条围巾对姑娘们肉色打底裤下的大腿品头论足,还有怀里揣着一把游戏币去街边抓娃娃。兴许是七神使太过安静,警方也没什么进展,没人管他俩,他几乎以为自己在过着写满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。罗曼蒂克会消磨斗志,爱情的幼苗会遮蔽双眼。


雷狮擅长让他陷入虚幻,再给他当头一盆冷水。


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保持着互不过问的日子,诚然如此,即便是手沾鲜血见惯风雨,安迷修心中还是那个背着道义的三好少年。他儿时所受的教育确实禁锢住了他,他以为天下皆善,处在泥淖里还挣扎着渴望正义的垂怜,雷狮没有伸出手之前,他一直坐在岸边等着河水干涸的那天。


许多事无对错,就算以先知的视角也看不出其中端倪,很久以后,安迷修都想不出,自己握住雷狮的手是对是错。


他在七神使麾下显得格格不入,永远是白衬衫,彬彬有礼,不说脏话也不会随意动手,却在行动的时候像是冷面罗刹,他身上的两面性没有被怀疑已经实属幸运,又怎么能奢求有人和他勾肩搭背。他生于孤单,长于孤单,未来也将归于孤单。


但是雷狮对他伸出了手。


那时候雷狮准备和一群半大小子出去打电游,走前瞥了一眼,看见安迷修再翻一本杂志,这是他们有次出门顺手带回来的,这么久了三四遍都该翻完了。雷狮手搭在门把手上,想了一会儿,缩了回来,双手插兜走向安迷修垂着眼居高临下问道:“一个人不无聊吗?”


安迷修抬头茫然地看着他。


雷狮有点不耐烦:“听不明白吗?我喊你出去……算了就咱们两个吧。”


他们去了城中心的另一个电玩城,雷狮换了一袋子游戏币,走到一个机子面前问一句安迷修你会不会,在接连得到了拒绝答案后,雷狮直接把他拽到了抓娃娃机前。机器里全是棕色小马,雷狮点了点抓娃娃机:“你再没童年,这东西总要会吧,正好,我看你好像挺喜欢你那小马吊坠的。”


安迷修呃了一声:“抓娃娃机性价比很低的,而且这个马一看就很难抓。”

雷狮嗤笑一声:“也就是你这样,你雷狮大爷抓娃娃强无敌,等着,给你看看什么叫抓哭店家。”

安迷修翻了个白眼:“之前训练你连靶子都瞄不准,你要是能抓哭店家,我估计得抓到店家想赶人。”


他们把游戏币分了两袋,一人一袋比谁抓的更多,最后两个人捧着一个小马布偶回去了——围观的一个妹子看不下去随手抓的。那天雷狮和他喝酒的时候,顺口问了句明天去哪玩,安迷修心中玩的定义还局限于小时候的郊游爬山,雷狮这么问他,让他罕见地陷入窘迫中。这个感觉有点像趿着拖鞋走进了舞会之中,雷狮目光灼灼,让他无处藏躲,思前想后憋出了一个爬山。雷狮当时没忍住笑了出来,一边摸纸擦嘴边喷出的啤酒沫,一边说:“还是我带你重温童年吧。”


想来他们那段时间过得确实糜烂,像足了大学那些只知风花雪月的情侣,徘徊在电影院和KTV,电玩城和街头篮球也有他们的身影。实在闲的无聊就租一辆双人自行车围着城中心一圈一圈地绕,直到浮云染上橙红,他们在城市的尽头,看沦陷在金光闪耀中金碧辉煌的高架桥与霓虹灯。


他们也曾经在山头上看朝阳,日出东方,薄雾微明,往远处看只能看到藏在云间的一个尖顶,这个时候总是最安静的时候,四处只有风吹落叶的飒飒声,他们站在一起,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,偏要手做个喇叭型,对着空气大喊。雷狮一口气喊出,浑身舒畅,松动筋骨,又大声喊道:“我靠,跟你在一起,天天干小学生的事。”


安迷修白他一眼,吸了吸鼻子说道:“别扯了,这都是情侣做的好吗?”他说完意识到这句话带来的隐秘意味,平白在青天白日下生出一丝暧昧,安迷修看向雷狮,雷狮闭着眼吹风,仿若未闻,他舒了一口气却又觉得不是滋味。他那时候尚未意识到,名为爱情的幼芽在寻找机会,试图在他心间开出一朵小花。


后来天气冷了一点,七神使还是没什么动静,倒是有小道消息说是上面遇到了麻烦,可能是有内奸,安迷修为此紧张了许久,雷狮倒是一点都不在意,从影像店抱了一堆游戏回来,抱着暖宝宝打游戏,还偶尔安慰他两句:“就咱俩这样天天出去玩,能是内奸啊就有鬼了。”


他说完,做了个口型:要知道是你,这就是想让你上钩呢。


安迷修一想确实如此,干脆坐下和雷狮一起打游戏了。他在这种安逸中过了太久,险些忘记这里是虎穴龙潭,当他从安逸中挣扎出,才想清雷狮的用意,才明白那句我会搞垮七神使的意味。


雷狮的眼睛里写满了傲慢与不屑,那是孤狼的眼神,他非池中物,早晚要踏破凌霄,打碎平静,搅得天地变色。


后来雷狮扔给他一个游戏,说是朋友做的,要他测评,他有事要出去一段时间,让安迷修玩出来后告诉他感受,安迷修也没多问,闲暇的时候开始玩。这游戏是打到心态爆炸的虐心小游戏,看起来明明就是超级玛丽,结果不知从哪就会有一只带火乌龟从天而降,吃个蘑菇还要自我爆炸,什么不吃却跳不上高台。安迷修耐着性子打了一个星期,屏幕上还是一个56%的进度条。


安迷修最后也没打完这个游戏,雷狮回来了,还带来了一个消息,七神使的赌场被人端了。安迷修抿唇,对他做了个出去说的表情,他们再次来到了那个河边,天色阴沉,是大雨将至。七神使起家就是赌场,他们用赌场赚到的钱买下了大片金山,再用淘金的利润在凹凸市种下大片罂粟。这个赌场被人端了,可谓是动摇了七神使的命脉,安迷修面色阴沉,过了很久才肯定地说:“不是我们。”

 

雷狮避而不谈:“你想没想过,一个没有背景的赌场怎么在凹凸市立足?”


安迷修沉默了一会儿,他来之前看了很多关于七神使的资料,确实没有提及背后势力,雷狮见他没有问下去的欲望,耸了耸肩:“芬里尔你知道吗?”传说中邪神洛基与女巨人安尔伯达之子,在诸神的黄昏中吞噬了奥丁的邪狼芬里尔,也是第一个来凹凸市的人,那时候凹凸市还是一片荒芜之地,这个人杀死了他所在黑帮的头子,抢过大权,先所有人一步开发了凹凸市,后来有人作内线把这家伙弄进了监狱。


“你是说,七神使就是背叛了芬里尔的人?”安迷修已经有了猜测,听到这个名字头还是嗡地炸了,他努力维持住脸上的表情:“然后他们掌握了凹凸市,这简直像是轮回。你……”


雷狮打断了他:“你游戏打完没?”


这句话没头没尾,安迷修脑子一片空白,想了许久才想起来雷狮问的什么,他摇摇头问道:“这和赌场有什么关系?”


雷狮哦了一声,他叹气声很低,过了一会儿恹恹道:“芬里尔的手下做的。”


安迷修退后一步,脸色一沉,拽着雷狮领子,把雷狮拉过来低声问道:“这个是七神使都不知道,你怎么知道的?”


“我之前说过我要搞垮七神使。”


这一句忽如惊雷,安迷修福至心灵,那些零零碎碎的被串联在一起,如今终于明了。他和雷狮从来都是利用关系,雷狮从他这打听警方行动,以此牟取对自己有利的地方。他这个人桀骜不驯不知收敛,想必其中做的手脚已经让七神使有所察觉了,所以他才会和杀了那个人,让七神使以为自己只是为了报仇,所以才会之前一直和自己腻在一起,也不过是障眼法。安迷修一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,他想问雷狮之前为什么和自己凑在一起,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太过矫情,他一个卧底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脸酸,最后说出的只是:“被剖肚子的孕妇……”


“我朋友的姐姐,她对我很好。”

雷狮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他,而是低头拉外套的拉链。


你看,他满嘴谎话。


“安迷修,我要去杀了芬里尔。”


“你怕他把你抖出来?不可能,他应该交由……”


安迷修话没说完,忽然听到雷狮嗤笑一声,年轻人揣着口袋,眼睛眯成一条线,笑起来时还露出一颗小虎牙,他看起来人畜无害,却露出了响尾蛇的嘶嘶声:


“法律吗?这种在监狱都可以指点江山的人,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你们抓到,是不是你们队长开光了?因为监狱安全,他身边有的是想取而代之的人,他想要安全的地方——你看他的报仇刚刚开始。”


安迷修咬紧牙关,这个人是他儿时的噩梦,他曾半夜惊醒,在漆黑中看到窗外树枝投影像是一匹狼吓到无法呼吸。只有想着这个人现在在监狱度过后半生,将在监狱里忏悔,在地狱里弥补罪行,他才能从梦魇中脱身,如今这句话无异于把他打入炼狱,业火焚烧世间,天地之间只有一条路,偏偏路的尽头的那个人有着野兽的獠牙。


“安迷修,安迷修?你怎么了。”


雷狮喊了他两声,安迷修才回过神来,他一摸额头,才发现一层冷汗,寒风吹过沁心凉,他这才再也控制不住因为怒火咯咯作响的牙关。芬里尔这个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,曾经为了劫一辆运钞车,炸掉了运钞车去路的桥,桥面崩裂,路上行走的车一辆接一辆落入水中,其中就包括下班回来的他父母。他曾经以为正义会惩治邪恶,天网恢恢疏而不漏,笃信不是报不报时候未到,却忽然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,你的信仰是虚假的,你的仇人要卷土重来,你十几年没做完的噩梦还在做。九层业火烧尽世间,烧不完奸佞邪恶。


安迷修只觉得呼吸不畅,他跌坐在地上,颤抖着摸到自己的小马挂坠,那上面沾着他的体温,放在他冰凉的手心有着灼人的热度,他勉强回过神来,想要背老师的教导,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,一句话都想不起来。


雷狮搀他的手温暖干燥,他抓着那双手,忽然卸去了全身的力量。


安迷修想说,走吧,杀了他,把他绑在绞刑架上,让他对着死去的人们说对不起。雷狮那双好看的,充满桀骜的眼睛在看着他,安迷修咬着牙,他觉得他走在河边,河水即将打湿他,如果他答应了,兴许就会溺死在河流里。


理想国外的河寒冷刺骨,在正义与邪恶中流过。


安迷修茫然间仿佛看到了雷狮回头对他说:你看到过野兽的眼睛吗?他一阵心悸,想放开雷狮的手,却贪恋着汲取每一处温度。


“我会帮你,但是我不会杀了他……”


“正义将会审判他。”雷狮把安迷修扶起来,敷衍道,他撑起了伞,东方黑云压境,转瞬大雨倾盆,河水湍急吞没河岸卵石。


玩弄权势者多少有点刚愎自用,以为钱就可以堆砌高枕无忧的宝座,芬里尔就是这样的人,雷狮用了同样的借口进到了芬里尔的独立牢房,安迷修则是打晕了一个狱警,他下手时还有点心怀愧疚,于是在牢房门口巡逻的时候对雷狮还有点怒气冲冲。这个牢房明显是两个打通的,沙发电视一应俱全,芬里尔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,推了板寸,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,这个男人长相英俊,安迷修看了只能作呕。他有点不敢相信,这么一个人,二十多岁的时候,居然心狠手辣断送了那么多家庭。雷狮看出了他的情绪波动,偷偷地向安迷修打了个手势,然后对芬里尔说:“这件事很重要,让无关人员走。”


芬里尔盯了安迷修一会儿,点了点头,安迷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直接走,他犹豫了一会儿,狠狠地瞪了雷狮一眼,这让他看起来很像是个新来的、看不惯这种交易的年轻狱警了。


安迷修走的不远,他那个位置刚好看不到芬里尔令人作呕的脸,却能听到里面的动静。一开始只能隐约听到交谈声,后来忽然传来了凳子砸地的声音,紧接着是打斗的声音,安迷修动作比思想更快。他几乎是第一时间跑到了牢房,芬里尔压在雷狮身上掐着他脖子,雷狮面色发紫,还死死地抓住匕首,那个匕首离芬里尔后心只有一层布的距离,他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。安迷修面色一沉,几乎是下意识掏出了枪,他愣了一秒,又把枪塞了回去,气势汹汹地扑向芬里尔,他把芬里尔从雷狮身上掀下去,顺势给了一记手刀。雷狮捂着脖子,靠着安迷修咳了好一会儿,哑着声音问:“为什么不杀了他?”


你刚才那个眼神分明是想把他碎尸万段。


安迷修沉默着把枪给了雷狮,雷狮不可思议地看着安迷修,拿了枪对着芬里尔手腕脚腕各开了一枪,芬里尔呻吟着醒来,但是他很快就忍住了嚎叫,雷狮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个垃圾。雷狮问安迷修:“你有什么想说的吗?”


“十五年前,你炸了那座桥你记得吗?”


他当然记得,一个残忍的杀人犯,把自己的罪行当做艺术品一样如数家珍,芬里尔努力地仰头,他盯着安迷修绿色的眼睛,忽然改变了注意。他本来想像吟诗一样说出他如何准备,如何实行,又如何在看着新闻时捧腹大笑——如果雷狮给他的时间够的话。


安迷修的眼睛太好看了,像雷狮那种杀气腾腾的眼神当然好看,可是安迷修这种在放纵与自律的临界点的眼神,因为愤怒而狂暴又因为坚持而温和的眼神,实在是太楚楚可怜了。他自己意识不到内心的野兽,妄图用小半生的规章塑造自己,要不坦然接受要不就毁灭。芬里尔想,他要死了,他死前最后一个艺术品就是毁灭。


毁灭美好,毁灭正义,毁灭一个本将成为骑士的人


“我不记得了。”


安迷修睚眦欲裂,怒火灼烧着理智,他手伸到了枪边,触摸到了后立刻缩了回来。


“杀了他。”


他这么说着,踉跄出门,扶着栏杆干呕起来。



他们回去的时候,七神使已经乱做一团,安迷修和雷狮心知肚明,他们心照不宣,雷狮去忙后续了,安迷修则开始发低烧,他头疼欲裂,却又睡不着,一闭眼纷繁复杂,这几天他精神高度紧张,简直像是经过一场酷刑。安迷修几次想掏出他的小马挂坠,却发现这个挂坠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。


外面乱做一团,警方却没给他任何消息,安迷修也没有心情过问,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,直到他救过的姑娘来找他。姑娘来的时候给他塞了个纸条,他本来想就这么送姑娘走,却忍不住问姑娘:“我师父一直告诉我,一切罪人都该交给法律审判,你觉得呢?”


姑娘不明所以,顺着他讲:“你做的都是对的。”


我做的不对。安迷修捂住额头,他这几天忽然想明白了雷狮问的话,他非圣人,也非恶徒,他本该有芸芸众生该有的感情,却被圣人的泥胎封存起来,他割舍不开,也无法离弃。他坚持着正义,又放任个人感情,他在一个分叉口上,不知如何应对。


姑娘抱了抱他:“那个打我的人,最后也被罚了,你相信的是对的。”


安迷修笑了笑,他正想说什么,雷狮突然一脚踹开门,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:“放屁。”


安迷修说:“我觉得她说的对,我坚持的……”


雷狮径直走向姑娘,用枪对准姑娘:“我要杀她,你要不杀了我,要不就等法律制裁我。”你选吧安迷修,做你的骑士坚持你的正义,就眼看着她去死,要不就杀了我,放出你心中的野兽。姑娘感受到了身后的枪,她还是个学生,哪里见过这种场面,拽住安迷修的衣袖瑟瑟发抖。安迷修护住她,慢慢地一点点离开雷狮,他完全罩住了姑娘:“我不会杀你的。”


雷狮放下枪,啐了一口:“愚不可及。”


他盯着安迷修走出门,突然脱力,枪甩在一边,那里面根本没有子弹。


安迷修回来的时候雷狮已经走了,床铺干干净净地,和他来之前一样,唯一留下的只有那个他朋友做的游戏。安迷修没有找雷狮,他们的搭档到此为止了,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,到时候是雷狮更快还是他们更快,谁都不知道。安迷修又失眠了,他拿出了两片安眠药,想了想,又打开了雷狮给他的游戏。


他这次如有神助,各种机关都巧妙地躲了过去,到了98%的时候,他实在是太困了,一歪头睡了过去,手柄磕在地上,刚好过了最后一个关卡。像素小人跑啊跑,一直跑到了一片金色中,然后另一个小人蹦出来,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:安迷修我喜欢你。


这行字在那孤零零地带了一分钟,随后END刷新了这行字。


雷狮的动作显然比他快,安迷修醒过来的时候,这里已经人去楼空,安迷修捞起外套,他床头柜放着一把枪,他想了想还是带了枪走。安迷修在河边看到了雷狮,雷狮在那等他,吸了吸鼻子说道:“你真慢。”


安迷修端着枪,他拿枪一直很稳,雷狮曾经开玩笑,说放一碗水,连水面都不会晃,可是他现在抖得像是筛子。


“雷狮,你……”


“杀了我那边群龙无首,警方可以一举捣破,放过我,那这个城市就要姓雷了。”


安迷修吞了吞口水,艰难道:“有第三种选择的。”


“不会有的。”雷狮说,他举起了那天对着姑娘的枪:“你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,无论如何都是我赢了。”


安迷修闭上眼睛,他颤抖着扣响扳机。雷狮应声倒下,掉入湍急的河水中,水流的太快了,他看不到雷狮也看不到血色。安迷修跪在河边失声痛哭,河水卷上河岸,打湿了他的衣角,确实是暖的。


河水总会变暖的

 

那是双拿枪的手,虎口和食指上都有茧子,看起来非常稳重,削起苹果里却一点都不稳重,雷狮眼睁睁地看着第三个苹果掉在了垃圾桶里,只好摸了根香蕉吃。


“我当时想救你嘛,总不能看你真的被劳什子正义逼疯吧。”


安迷修也放弃了削苹果,自己拿了一个,在衣服上擦了擦,塞给了雷狮。


“顺从自我多好是不是,不过你就这么辞职了?别吧,我把凹凸市扔给了卡米尔,现在是个穷鬼,你得养我的。”


安迷修冷笑一声:“你自己计划的那么好,怎么会没钱。”他顿了一下,愤愤不平道:“空包弹,身上一点伤口没有,倒是给冻感冒了。”雷狮不以为忤,啃掉一块皮,开始吃果肉:“你游戏打完了吗?”


“打完了,不过最后是黑屏。”


雷狮几乎要从病床上跳起来:“我靠,他们耍我?”


“不过你的心意我收到了,连喜欢都不敢说,你还真是怂啊。”


下午四点,阳光照在安迷修侧脸上,柔和了年轻人的棱角,雷狮盯着安迷修看了一会儿,目光顺着窗户向外看,一树红梅傲然怒放。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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